演员罗京民:演活了一百个中国式父亲 全球球精选

2023-06-14 16:25:58 来源:腾讯网

演员罗京民:演活了一百个中国式父亲

演员罗京民

罗京民出现在电视和大银幕里的形象,乍看过去都很相似:寸头,鬓角花白,短髭,说一口陕西话,额头刻着川字纹,眼角荡出褶皱,眼神却明亮如夜灯,精气神儿丝毫不输年轻人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2023年5月26日凌晨,他的照片失去了光彩,以讣告的形式出现在社交媒体上。

曾经和他合作过多次的演员刘天佐发了一条微博——“兽医,走好!”,让人立刻想起了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那段关于“兽医之死”的描写:“兽医被绳子勒得张开了双臂,像个被折去翅膀的老天使。他逆着日光,和初升的太阳一起照射着仰望的我和迷龙。”

“老天使”郝兽医是演员罗京民塑造的最经典的角色之一,也是影迷在悼词里提及最多的名字,在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播出之后的十几年里,早已化作一种年轻人理想中的“国民父亲”精神符号。

罗京民在这部剧里,扮演着全体“炮灰团”的父亲——中国式父亲,是罗京民演绎较多的一种角色。

在《士兵突击》里,他演的许百顺是个道地的农民。

生了三个儿子,对他来说原本是天大的喜事,儿子却一个比一个更令他操心。

王宝强扮演的许三多最让他忧愁,心比天高的许百顺总是恨铁不成钢: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龟儿子?

在《全能囧爸》里,他和失聪的儿子平娃相依为命,殚精竭虑地为他找工作、找老婆,为了给儿子注入信心,他还带着唢呐这个老伙计站上了选秀舞台。

《孙子从美国来》里,罗京民化身皮影戏手艺人老杨头,在陕西华县独居多年。

久不归家的儿子突然领回了外国女友和儿子,托付给他照顾,两代人的谅解尚未达成,他得学着跟隔代人心意相通。

《生死线》里,他一改慈眉善目,带着一股凌厉气度出演了黑帮老大沙观止,在乱世里跟儿子四道风斗得不止不休,也狡诈,也无谓是非正义,归根结底,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和天伦之乐。

16岁,罗京民就进入西安话剧院工作,演了30多年戏,到《士兵突击》方被更多观众熟知,此时已到知天命之年。

他接受的采访不多,履历跟影视作品密不可分,57岁凭借《孙子从美国来》得到最佳低成本电影演员奖时,上台发言也简洁明了,感谢了故乡和工作过的话剧院。

一个人的创作往往比他的生命更长寿。

这次,我们想重新回顾一遍罗京民和他演绎过的“中国式父亲”。

“所有年轻人的父亲”

“才二十四岁,你就跟人比烂了。”

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里,郝兽医佝偻着身子对孟烦了说的话振聋发聩。

郝西川,一个能把脚气治到截肢的半吊子兽医,却跟着一帮时而怕死时而无畏的年轻人天南地北地辗转。

他该是在家里静享天伦的年纪,但接连经受了几次丧子之痛——儿子死在战争中,便跟随许多和儿子同样年轻的士兵从了戎。

在军队里,他见到了中国最勇猛刚烈的年轻人轻易地死在枪林弹雨里,也见到中国最有理想主义和同样容易绝望、怀疑的年轻人——“炮灰团”。

年纪尚小的豆饼垂死的时候,他捉襟见肘又无计可施地焦急流泪——要是有个医院就好了,“可那又不是咱豆饼娃去的地方”。

战场上,郝兽医匍匐在敌人中间,挪到了奄奄一息的日本兵身旁,把手放在他的胸膛——“日本娃,我说话你听不懂,你把这儿捂着啊,来,捂紧了,等你的医生来。”

年轻的生命对于他来说,一样遗憾、惋惜,他在战场上是一个一视同仁的医生,是一个怜惜青春的长辈。

“我郝兽医,就是阎王爷派来给你们送死亡帖子的。”他对自己怒不可遏,“以后你谁再想要活的话,谁再想活就离我远远的。”

年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个一个消失殆尽。

夜里,他孤独地对着血肉模糊和伤口腐烂的青春的尸体,悄悄垂泪,然后拖着他们已无任何知觉和生机的肢体,走向坟茔。

他是治病救人的医生,也是给年轻的生命送最后一程的入殓师。

看着这些命,他从灵魂深处发出一阵急促而疲惫的喘息和哀叹:“我是伤心死的。”郝兽医是这群刚烈的、容易生出希望又容易绝望的年轻人共同的父亲。

龙文章被堂审那一集,每个人都须跟师座细数他的罪行,“炮灰团”最老的人——郝兽医,一如既往佝偻着身子,对堂上的审判者说:“人常说,人到五十知天命,我今年都五十六了,还没有搞清楚这天命呢。再有四年,我就到耳顺之年了,我一直在使劲儿地撸啊,顺啊,想把它摆顺了,反正我就寻思着,他没有啥错。”

罗京民把一个和旧中国一起颠沛流离的老人,演得睿智又慈祥。

他知道这些生命不久后就会牺牲,而更年轻的战士根本无暇为同袍送葬,只有他一个人,永远陪伴在死去的人身边,亲历每一场伤心。

组图(从上至下):罗京民出演过的作品《山海情》《人生大事》和《士兵突击》剧照。

“迷龙是漫不经心死的,阿译是听天由命死的。我不知道你比他们强还是比他们惨,你两样都占。”

郝兽医对孟烦了说,“我看着你们,我什么也做不了。什么也做不了,只好看着你们。我是伤心死的,看着你们伤心死的。”

孟烦了一辈子也没法忘记老头儿那时的眼睛,他死了很久以后,孟烦了还记得他的眼睛,干涸的,一口枯井,像他以前说的他老家的井,一直在里边打水,但是有一天,它枯了。

他拿起孟烦了写的编排他的一张纸:初从文,三年不中;后习武,校场发一矢,中鼓吏,逐之出;遂学医,有所成。自撰一良方,服之,卒。

“这写的就是我呀。”他瓮声瓮气地陷入一种沮丧,“我已经这样了,这辈子啥也没做成。你们还要这样吗?”

炮弹落下,郝兽医坠落悬崖,平张着双臂,用一个十字架一样的姿势俯卧于悬崖之下、怒江之畔的石砾之间。

那天,“炮灰团”和日军打了自上祭旗坡以来最激烈的一仗,激烈到完全不顾寒碜的弹药储备。

“这一切是为了一个活着不多、死了不少的破老头子,他一生中没能帮过任何一个人,尽管他不自量力地想帮每一个人。他从不恶毒——中国人习惯为死人说好话,这是我能为他想到的最好一句话……”

孟烦了说,“他就是只报丧的老乌鸦,又像个做法事的。谁都救不活,就能给死人做做饭,顺便当仵作。伤员一看他过来就吐口水扔石头,说:滚蛋,离我远点儿……不过,到死的时候,你总能找到他的手可以握。”

但现在,这帮年轻人死的时候再没手可以握了。

“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。你要死了,他把手伸给你。他很歉疚,因为你要死了,他还活着——别人不会这么想。你我都不这么想。”

兽医之死是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里,最令人心灰意冷的变奏曲。

尽管军士们已经看惯了生死,收拾多了同袍,但郝兽医的意义不同于任何人。

他们不仅失去了一只在死时可以握住的手,还丧失了他们中间唯一的老人。

“我们只剩下二三十岁人的冲动和疯狂,因为我们丧失了一个五十七岁人的沉稳和经验。我们失去了软弱,可并没变得坚强,我们发疯似的想念兽医式的软弱。”

因为有罗京民这个悲悯的视角,战争显得不再全然是荣光,死亡也不是勇猛的遗产和嘉奖,他的灰头土脸、烟斗、衰老、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医术、洞若观火的人生智慧,最终都化成对死于非命的青春的哀怆。

“有骄傲也有失败”

“对孟烦了,郝兽医更像一个母亲,体现了慈爱之心,所以他特别爱哭。康导还给我封了个‘最佳哭星’。郝兽医是最完满的一个人物,我很自豪,最后的镜头就像圣母升天一样。”

多年前,罗京民在接受《新京报》采访时说。

而“许百顺像一个暴君,把许三多打过来、打过去的,就是恨铁不成钢,代表有骄傲也有失败的中国父亲形象,我和他完全不同”。

《士兵突击》是罗京民塑造中国式父亲形象的另一部重要作品。

“康洪雷是伯乐,我是千里马。”在此之前,罗京民在许多影视剧里做过许多配角,但都没有这次深入人心。

听到罗京民去世的消息,王宝强重提《士兵突击》的缘分。

“他叫我龟儿子,他给我谋前程,我至今记着许三多当兵走的时候(他)在火车站给我说:儿要好好活着。生活中我也从没忘记,无论遇到多么难过的事依然会好好地活着。”

许三多的爹许百顺,一辈子傲气,对儿子拥有暴君似的控制欲,动辄拳打脚踢,甚至断了许三多读书的念头。

观众一开始对这个角色没有任何好感,东亚父亲的暴烈和说一不二的独断、安排一个光宗耀祖的前程,简直能激起东亚子女共同的创伤记忆。

“一年!一年的时间,我把你儿子,带成一个,堂堂正正的兵。”

班长史今为他的暴虐和执着屈服,终于同意了许百顺的托付。

许百顺即便当着外人的面把儿子打压到底,也要送他到一个自认光明的前程上去。

罗京民听到这个承诺,仰起脸,“啊”的一声咧开嘴,发出婴儿一般的哭声。

但是到了许百顺入狱,许三多去探监的那一段,罗京民的演技立刻赋予这个角色深厚的层次和复杂性。

看着许三多一身的军装和稚嫩的脸庞,许百顺只有慈父的神情,托起儿子的脸,摩挲着他的耳垂,愧疚地说:“儿啊,人啊,总得有个想的。人要是没了想啊,就跟你爹一样。净做些没出息的事,是吧。你看我,喝酒往死里喝。躲在牢里头,赖别人的账。你爹我原来也有个想的,啊,那时候有了你们仨。”

罗京民闭上眼睛,神情痛苦又欢乐,似乎立刻就从监狱回到了那个幸福的时候。

“唉,那个美呀。我有三个。三个都是儿子。三个都是指望啊。”

他全身每一寸都开始抽泣起来,“可后来不知咋弄的,没指望啦。就跟人争啊,跟人抢啊,想当那人上人啊,那争不过、抢不过咋办呢?就喝,就往死里喝啊。”

这一幕几乎彻底扭转了观众对这个暴君式父亲的观感,感同身受起一个普通人好强又天不遂人愿的震荡宿命。

那一刻,是东亚子女曾幻想过无数次的“父亲坐在云端抽烟,他说孩子去和昨天和解吧”的场面。

尽管这个概率极低,但罗京民掩面而泣的语重心长多少填补了中国人期望的父亲形象。

到了《全能囧爸》,罗京民饰演的李国富有了一个失聪的儿子。

从农村到城里,他一厢情愿地为儿子计划着未来——也许是他去世后留下儿子一个人的未来。

李国富带着儿子去相亲,儿子态度冷淡,自顾自地往前走。

回家的路上,他拿着皮包狠狠砸在儿子身上,还不解气,一脚一脚踹了上去:“你相不中,相不中早说啊。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啊?不听话!”

儿子快步跑开,他想着跟上去,但很快就知道自己有心无力的年龄和身体,已经难以追上年轻人的速度。

他朝着远去的身影,中气十足地喊道:“你就弄!你把我弄死了你就高兴了!”

气愤无处可泄,他索性抬起腿踹了旁边无辜的路灯。

这套动作语言全是父亲的苦心和疲惫,他已经筋疲力尽,可儿子到了30岁,仍是小儿心性,不怎么领情。

父子的矛盾横生。对自己和未来一直没什么信心的平娃大喊:“爹!我们是农村人!我又是个这(聋子)!你不要以为我们会有什么大发展,在农村我们只能种地。来到城里我们也只能捡垃圾。以后不要再出去丢人了。”

罗京民努力想要挽救这个年轻人:“农民咋了!咱是农民没错。农民不比别人矮一小截截。就你大(爸)学的这些小调调,走到哪儿人家都高看我一眼。你还年轻!”

“你光会吹那些烂调调有什么用啊,你有本事上电视去吹啊!”

“行,平娃,你大(爸)要是上不了这个黑匣匣,我就把这唢呐砸了。”他的解数有限,但还是尽力而为。

登上电视的那一刻,平娃看到了来自一个父亲的诺言:李国富戴着墨镜,穿着皮夹克,吹起铿锵有力的唢呐,用被生活磨得粗粝的嗓音唱道:“当灰烬查封了凝霜的屋檐,当车菊草化作深秋的露水。我用固执的枯藤做成行囊,走向了那满布荆棘的他乡。虽然挫折的创伤已让我寸步难行,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。”

“牛!”儿子看愣了神。观众也是。

关键词:

X 广告
公司
X 广告

Copyright   2015-2022 每日快递网版权所有  备案号:浙ICP备2022016517号-15   联系邮箱:5 146 761 13 @qq.com